迷失银河系

尸体

【邦敖】消失的邦主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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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


张崇邦在光线诡谲的教堂里醒来,睁开眼就是教堂画满了壁画的穹顶,彩色玻璃折射让人目眩的光线,他确实感到天旋地转,眼球在眼眶里不断抽搐,从额头滑落的血点掉进眼睛里,红到发黑的一个血块。


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,这日夜在他脑海中重现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,甚至连掉进右眼的血滴角度都分毫不差。


他向自己右下方看去,邱刚敖痛到极点的抽气此刻才传入嗡鸣不已的耳朵。


阿敖在哭,张崇邦也是后来才在梦里注意到,隐藏在抽气声后面的是他的哽咽,而等到红外射线对准他的胸膛时,那一闪而过的脆弱也尽数消失,穷途末路的匪徒要保有自己最后的尊严。


如果可以的话,张崇邦真想走过去抱抱他,可即便在梦里,身体也自发地动起来,走到武警的身边,与邱刚敖遥遥对峙。


“我认输,但是我不认命。”


他停下脚步,转身,近乎贪婪地注视邱刚敖的面容,他不知道记忆是否会将人美化,竟觉得邱刚敖美得很张扬。在场那么多人拿枪对着他,可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自己,这让他忽然就想起来,十几年前在格斗场上的邱刚敖,还只是初入警校的学生,被他三两招放倒,眼睛亮得像淬了火,不用说出来也知道他在想什么,让人一记就是十多年。

 

“如果那一天是你去追可乐,我们两个的命运,会不会调反转?”


他转过头,没敢去看邱刚敖是怎样轻盈地落在圣母像的背面,而是慢慢地向外走,身上像压了一块巨石,令他一步一顿走得好吃力。他走到教堂门口,正值黄昏,血一样的夕阳将他笼罩,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,只能慢慢滑靠在墙上,聊以支撑。掌心的伤口仍在流血,直到这时才显出钻心的疼痛。


人在受伤时,大脑会率先分泌一种麻醉物质,让人不至于因疼痛而丧失保命的时机,等到麻醉物质被分解后,痛觉才姗姗来迟。不止生理上如此,心理上或许也有这种自我保护机制,驱使他不去深思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意味着什么,而得以全然地放空,放弃一切思考。而久远的回忆像被淘尽沙砾一样浮现,他想起邱刚敖还在他手下的时候,就开始出入饭局,他刚发现的时候把人叫到办公室训话,勒令邱刚敖不许再被人钻空子,而对方嬉皮笑脸的,说人家求不动你,就只好求到我头上来了,不过邦主你放心,我肯定帮你办妥当啦。


那时他气愤于邱刚敖的不守原则,根本没想过他是在替谁解围,更没有早一点看穿邱刚敖那样明晃晃的偏爱。很多事他不做,就必须有人帮他完成,这么简单的道理,他也迟钝到忽视。


直到这一刻,他才无望地提出疑问,阿敖,你是想告诉我,如果我坐上被告席,你一定不会让我坐牢,对吗?


可他已经无从得知答案了。

 

-

邱刚敖跟着张崇邦回了自己曾经的家,令他惊讶的是,屋子里的摆设都和他居住时相差无几,要不是换了个主人,他都以为时光在这个小空间倒流了。


张崇邦到家以后给自己倒了杯酒,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,先翻到最后一页,把他从游邦潮那里得来的照片插进去,又怀念地往回翻了几页,邱刚敖注意到,那相册里全是他的照片,有他跟张崇邦的合照,警局聚会的大合影,还有许多单人照,不知张崇邦都从何处搜刮来的,有的都泛黄了,连他自己都忘了照相的年份。


张崇邦边看边灌酒,不知不觉就喝下了大半瓶,醉醺醺地躺倒在沙发上,嘴里嘟囔着不知什么字词,倒连等他入睡这一步都省了。


邱刚敖准备施展溯洄术,按照游邦潮的说法,溯洄最难的就是要分毫不差地搭建出想要重现的场景,一旦张崇邦发现什么破绽,整个场景就会土崩瓦解。邱刚敖回想了好一阵,才不很有把握地进入张崇邦的意识。可他刚搭出一个教堂的壳子,就被强制拽进一个现成的梦境,和他要重现的场景如出一辙。而他成了穿着警服的飞虎队一员,以第三人的视角旁观自己的死亡。


他举着枪,看着满身污血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,踉踉跄跄地爬上钢琴,喘得像个破风箱。他听到自己临终前的喊话,张崇邦短暂地停驻了片刻,接着头也不回地逆着人潮走向教堂门口,毫不在意有人在背后完成一场自杀。他的脸上呈现没有表情的漠然,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,仿佛死的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。


原来如此,原来是这样全然的无动于衷,原来张崇邦的偏爱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奢望。张崇邦让他的执念都变得像一个笑话,跑到他坟前哭丧又怎么样,搬到老房子来又怎么样?他想要的,张崇邦永远不会给。


邱刚敖没拿稳枪,枪头狠狠地摔在地上,他刚要结束这个荒唐的测试,却又看见张崇邦原本平稳的脚步变得凌乱,走路都走不稳,最后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门外。邱刚敖施术的手停在了原处,他犹豫了几秒钟,以“来都来了不看完就是浪费游邦潮的术法”为理由,说服自己也跟了出去。


张崇邦脱力似的靠在墙上,脸色惨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厥,邱刚敖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,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,他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,场景陡然一变,邱刚敖只觉得天旋地转,等他反应过来,他已经置身于冰窖一般的灵堂里,仰面躺在一个台子上动弹不得。


不对劲,事情从他被迫卷进张崇邦的梦境开始就不对劲,他好像在被张崇邦牵着鼻子走,刚这么想着,张崇邦的脸立刻映入眼帘,还是那副惨白的样子,和他大眼瞪小眼,却跟没发现一样,一手捧着他的脸,另一手拿着块毛巾在他脸上蹭来蹭去。


他居然被困在自己身体里了,而且看样子张崇邦还是看不见他,这又是什么情况,游邦潮也没说还有这种副作用啊?!


邱刚敖忙着寻找脱身的办法,转眼间张崇邦已经擦完脸,把毛巾放在一边,改用手指轻轻抚摸他脸上的疤痕:“你以前嫌自己长得不够凶,镇不住犯人,总开玩笑说要是脸上有个刀疤就好了,一定够威猛。呐,话不能乱讲,容易成真的。这么深的疤,肯定很痛吧。”


“你最怕痛了,一点小伤我给你包扎的时候都要喊得像杀猪,吵得我头都大了,还得下手轻点再轻点。我只是四年没看好你,怎么现在被我拧着胳膊,也能忍住一声不吭了?”


张崇邦沉默了一会儿,掀开白布开始脱他被剪成碎布的上衣,一边絮絮叨叨:“你变了,跟换了个人一样,也对,人都会变的,更何况是从那个地方出来。我只是后悔没在你出狱的时候就找到你,后悔没坚持要去探望你。我有跟狱警打听你的情况,他们总是说你表现很好,做事也积极,一切都很正常,我就相信了。”


张崇邦把尸体翻过来,后背上各式各样的伤疤暴露在冷气下,一目了然地表明,他错得一塌糊涂。


“……对不住,我没照顾好你。”邱刚敖看不见他的脸,只听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,他不再乱动,认认真真扮演起一具尸体,想要再听一听张崇邦的心里话。


张崇邦可能天生擅长跟他作对,偏偏说完那句话就闭上了嘴,专心给他擦拭身体。从脖子开始,小心翼翼绕过致命的伤口,像是怕弄疼他。手指游移在身体的各个部位,作为灵魂体,明明应该没有知觉,却被他的动作搞得浑身战栗,像进入应激状态的猫,浑身的毛都炸开。


如果能说话的话,邱刚敖一定会勒令他走开。如果能动弹,那更简单,邱刚敖一定第一时间远离他。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,只得继续忍受张崇邦的抚摸。胸口、小腹,接着张崇邦脱下了他的裤子。邱刚敖恨不得自己已经魂飞魄散了,闭着眼默念自己是一具尸体,而张崇邦的手已经挪到了大腿内侧。


他不会有奸尸的癖好吧?邱刚敖心里飘过一万句脏话,他只能看见张崇邦的一个发顶,停滞在他的大腿边,把那里的皮肉细致地摸了一遍又一遍,甚至扯出来看了一眼。被他反复蹂躏的皮肤像被刻上了烙印,而邱刚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那里确实有个屈辱的刻章。


张崇邦给他换上寿衣,又回到邱刚敖面前,把他的碎发理到耳朵后面,然后轻轻的,像他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,拍了拍邱刚敖的脸颊。他蓄在眼眶里的一滴泪水再也不堪其重,掉出来落在邱刚敖的眼角。


冰凉的眼泪,渗进枯涸的眼眶,邱刚敖转了转眼珠,发现禁锢自己的力量慢慢消失了。他花了点时间完全挣脱出来,坐起来一看,发现张崇邦蹲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恸哭。


他打了个响指,梦境寸寸崩塌,变成一望无际的虚无,只剩他翘着脚坐在桌子上,张崇邦半跪在他旁边,似乎是懵了,呆呆地抬头与他打了个照面,没擦干净的眼泪挂在脸颊上,犹犹豫豫地喊:阿敖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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